■倪世傑
繼「橙色革命」之後，烏克蘭國內再度因為外交政策是親歐盟還是親俄羅斯而再起爭端。此次烏克蘭的大規模抗爭，主要是緣於11月29日歐盟與包括烏克蘭在內的6個前蘇聯加盟共和國於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舉行的「東邊夥伴」峰會中，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最後拒絕與歐盟簽署貿易協定，等於拒絕了烏克蘭與歐盟進一步的經濟整合，以及，之後政治統合的可能性。此舉引發國內親歐派的怒火，35萬民眾上街頭抗議行動，要總統下台負責。12月3日，反對黨在國會舉行對政府的不信任投票而未過關，同一天，亞努科維奇總統如期訪問中國，就數十億美元的貸款和投資與中方進行談判。
其實，如按計劃，烏克蘭應已於11月20日跟歐盟簽署貿易協議。但在這之前，俄羅斯總統蒲亭已對烏克蘭施加壓力，並引發包括歐洲理事會主席范宏畢和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的抨擊。但蒲亭亦言之成理：如果烏克蘭與歐盟進行自由貿易，那麼根據俄烏當前的自由貿易措施，來自歐盟的商品將席捲俄羅斯。言下之意，烏克蘭如加入歐盟自貿區將有害於以俄羅斯為首所組建的關稅同盟區，而延伸的意涵是，烏克蘭在未來如進一步加入歐盟，更有害於俄羅斯的國家安全。
亞努科維奇在峰會中表示希望歐盟、俄羅斯與烏克蘭能夠進行三方會議，歐盟方面是反對的。他其實是希望這歐盟與俄羅斯兩強能夠在烏克蘭問題上達成和解與共識。從國家戰略的角度來看，即便亞努科維奇依靠的是親俄的國土東境選票當選，但是烏克蘭這幾年來在俄羅斯亟欲施展的區域領導權下難道沒有思考過破解突圍之道？這也是為何他在離開維爾紐斯峰會前，撂下「我證實烏克蘭打算於不久的將來與歐盟簽署聯合協定」這句話。
尤其，俄羅斯每每以冬天禁供天然氣充作「制裁」不聽話週邊國家的手段，烏克蘭於2006年與2009年兩度經歷「斷氣」風波之後，不分政黨對能源獨立自主的需求更甚以往。像是這一次亞努科維奇訪問中國的行程，簽署了中烏建設煤製合成天然氣（Substitute Natural Gas, SNG）工廠的合作協議。所謂煤製合成天然氣，即採用化工合成的方法，將煤炭氣化所得一氧化碳（CO）與氫（H2）反應生成CH4，得到含甲烷95％左右的合成天然氣。姑且不論生產SNG所帶來相當高的耗水量與排放問題，SNG現在儼然是繼頁岩氣之後替代能源的熱門選項，德國VAG集團旗下的奧迪汽車（Audi）已經準備於2014年生產可用SNG的轎車。
處在21世紀的今天，煤礦對烏克蘭的經濟竟仍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烏克蘭早在1722年就開始進行煤礦開採作業，依據2009年底的調查結果，烏克蘭煤礦蘊藏量估計達420億公噸，約占全球蘊藏量的3.8％，為全球第8大，煤礦產值占烏克蘭全國GDP的3.8％，從業人口佔全國勞動人口3％。（註1）因此，透過中國開發的合成天然氣技術讓煤礦產生更大的效益，以圖降低對俄羅斯天然氣的依賴。此外，在本年度烏克蘭各地也陸續在進行頁岩氣開發的批准程序。烏克蘭政府於元月與11月陸續與荷蘭皇家殼牌以及美商雪佛龍簽署了第一張與第二張頁岩氣開發契約，同樣的道理：規避對俄羅斯的天然氣依賴。
亞努科維奇早就不是那個親俄派了，他任內不斷地試圖在俄羅斯與歐盟中間保持一個微妙的關係，上月29日拒絕了與歐盟的貿易協定，卻又說「不久的未來會簽喔」；看似承受了來自莫斯科的壓力，但與總統共同出訪中國的能源部長．斯塔維茨基（Eduard Stavitsky）表示烏克蘭明年調降天然氣價格的10％，但俄羅斯國營天然氣公司立刻表示要調降價格是「天真與原始」的想法。（註2）
基輔方面打的主意不外乎以29日的事件向俄羅斯需索，因為亞美尼亞於9月加入俄羅斯所主導的關稅同盟後，俄羅斯就調降了對該國30％的天然氣售價，俄羅斯也看準了烏克蘭的擺盪策略，防止亞努科維奇進一步的需索。但對俄羅斯而言，其所需要烏克蘭的程度可能更甚於歐盟。這是因為前加盟共和國中大部分都以追求歐洲國家的身分為目標，追隨俄羅斯腳步者現在看來僅白俄、以及位於中亞的哈薩克與烏茲別克、外高加索地區的亞美尼亞與展現合組經濟共同體的意願，烏克蘭因此成為「歐盟＋北約vs.俄羅斯」的地緣政治角力的戰場，亞努科維奇是能夠東西逢源還是陷於兩面夾殺之境，考驗著這個不算小的小國元首的智慧。
（政治大學政治學系博士候選人）
文章@台灣立報
